山东淄博废品收购利润减少 “破烂王”决定回家

    “秋忙”未到,“破烂王”李云富已决定回乡。上次他提前返乡是在3年前,当时也是因为“形势不好,活儿又难干”。“难干”的不仅仅是李云富。9月7日,淄博高新区惠佳仓库前,王辉守着库中近4吨废钢铁诉苦,“年初至今,每吨跌了近700元。”中钢协钢材综合价格指数显示,99.24点!这意味着历经18年涨跌轮回,钢价重回起点之下。

    对于这一指数,同为小学文化的李、王二人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从业多年的他们明确感受到废品收购中间利润越来越少,未来的日程已经排定。具体到李云富那里,就是手中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淄博——信阳”的火车票。

    废品收购进园费每月下调200元

    一连多日,被拉长的“收破烂喽”的叫喊声并没有在小区上空响起。这让等着卖废品的业主们分外纠结。实际上,今年3月,业主王芸还投诉过“收破烂喊声扰民”,毕竟,王家的地下室内,各种废品已堆积如山。 业主们的“纠结”很快反映到了小区物业公司,于是,“废品收购进园费每月下调200元”的通知就此发出。“每月下调200元,又能咋着?”操着浓重河南口音的李云富反问道。随后他又补充一句,“形势不好,活儿又难干”。 3年前的2008年的那个春节,提前返乡的李云富也同样抛出上述话语。彼时,全球金融危机爆发让国内的实体经济措手不及,一时间,裁员、减薪等坏消息接踵而至。而废品市场更是哀歌四起。特别是2008年国庆节后,随着国际大宗商品期货的连续跌停以及钢材、纸张等产品价格的接连下跌,“不到半月时间,山东、河南等多个省份的废品回收行情一路狂跌,普遍跌幅达50%—80%之间。废品收购行业,15年没有遭遇那样的寒冬。”淄博废品收购商朱燕珍称:“那一年,不到半个月,就损失了5年的收入。”当时李云富也经历了从2008年8月月收入3000元以上,到9月颗粒无收,再到10月赔数千元的过程。当年11月20日,距离春节两个月,李云富选择了打道回府。

    不过,随着国家4万亿等一系列刺激政策的出台,情况迅速扭转,“2009年下半年以后,行情越来越好。”李云富回忆。 随后两年内,李云富的交通工具完成手推三轮到脚蹬三轮再到机动三轮的转变,“生意好的时候,我还让老家表哥来这里帮忙。”不料,一切在今年被改变,在打发走一同帮忙的表哥后,李云富也即将迎来了自己回乡时刻,尽管秋忙未到。

    空酒瓶没人收了

    在李云富租住的小屋外,停放着那辆去年刚买的机动三轮,上面堆积着8月底收集来的各种废品,包括一辆破自行车,两个破电视,“这之前都是我最喜欢收的东西,但现在收了也难卖,卖了也是赔。”李面无表情地说。在过去“家电以旧换新”政策执行的两年多的时间内,电视、洗衣机等旧家电“转手即可得利”的行情让他们获利不菲,但随着家电以旧换新政策在去年年底终结后,形势愈发不妙,尤其是今年二季度以来,以往支撑其利润最大块的旧家电回收也变成“收上来当废钢铁卖,‘上家’都不屑于要。”

    李氏的话在“上家”王辉那里被证实。9月7日,站在淄博高新区惠佳仓库前,王守着库中近4吨废钢铁诉苦,“年初至今,每吨已经跌了近700元。”当曾为“工业贵族”的钢铁沦为调控的对象,作为钢铁市场的温度计——废钢价格应声而跌。

    9月首周,覆盖全国主要废钢铁集散地的山东西王、沙钢、永钢、杭钢等40家钢厂、35家中间贸易商的市场反馈显示,国内废钢铁价格再次断崖式跳水下跌。其中,山东废钢整体下滑,跌幅在150元/吨左右,而西王废钢本周更是大跌240元/吨。“目前市场整体成交量较少,商家多数停止操作,离市观望,很多小厂甚至停止废钢铁的操作。”卓创资讯钢铁分析师郭凯表示。

    事实上,在废品收购行业,价格下跌的何止是废钢跌?

    本报调查显示,自今年一季度以来,除废钢铁外,纸壳、矿泉水瓶、空酒瓶等废品价格无一不跌。其中,去年8月,尚且维持在每公斤1元钱上方的报纸,如今仅需0.8元/公斤左右;纸壳从0.9元/公斤降至0.4元/公斤;书本1元/公斤跌到0.7元/公斤。而废铜则从年初50元/公斤上方降至目前的40元/公斤左右,甚至连价格一直较为稳定的饮料瓶在李云富的账本中也出现了由去年0.10元/个到0.05元/个的“拦腰斩”。空酒瓶等废品更是经常“无人收购”。“我们从6月份开始就不收空酒瓶了。”前述废品收购商朱燕珍称。

    对此,淄博新佳废品收购站称,“回收瓶子没什么利润,又太占场地,上下车还容易击碎,最后倒贴人工费和车费,最关键的是现在收起来瓶子,也没人来拉。”

    不妙的行情让废品收购站不断发出“赔本”的声音。

    朱燕珍说,在淄博主城区四周各个角落,大大小小不下150家废品回收站。“目前除部分站点薄利运营外,大多数入不敷出。”而前述废钢铁收购商王辉表示,仅今年一季度,他就赔了3万元。“如今张店区,我知道的关门的收购站不下十家。”王辉称,如果行情继续,他今年年底也将关门歇业。 9月7日,王辉彻底将“破烂王们”拒之门外。王辉的“拒收”不是孤本。在淄博一知名旧货交易市场,多名商家称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拒收”案例。这在影响李云富们荷包的同时,也打击着他们的从业信心。李说,如今,一斤废纸、塑料,只能赚5分钱,再加上收点破铁,一天顶多赚20元。

    而与其收入降低形成对比的却是各项成本的不断上涨。首当其冲就是油价。“之前报纸说,油价三连降,可只有那么几天,油价又涨回去了。”李云富说。 数据显示,油价攀升在上月10日凌晨完成,彼时,尽管来自终端市场的销售数据依然不佳,但三地原油的推动下,当日凌晨,国内汽柴油零售价每吨上涨近400元,“这一项就吃掉我好几天的利润。”李说。

    油价攀升,房租也不甘落后。李说,去年600元/月的房租,如今已涨至1000元/月。 收入与支出的核算中,李说,为了省钱,4元/碗的拉面,他都不舍得吃。 但这并不能阻挡住破烂王们成本的上升。上周,继一名同乡兼同行因“辛苦大半年,最后连那3000多元买的二手三轮也赔了进去”而踏上回家列车后,另一名也在核算完“300元物业进园费、100元交通罚款、500多元房租”等各项成本后,转身去一家工地当了小工。

    什么时候,会好点?

    同行们的转行让李云富回乡的信心更为坚定。“回家喂猪,也不至于赚这点儿钱。”9月7日,他抱怨道。

    但从业长达6年,他还是多少有些留恋这个城市,“你说,什么时候,会好点?”他向本报记者问道。

    这样的问题,我们无法回答。毕竟,在李云富关心的各项成本中,以油价为例,继8月10日凌晨,国内成品油零售价每吨上调近400元后,9月10日,成品油调价钟声又再次敲响。9月9日,官方公布的8月经济数据显示,除CPI重回“2时代”外,同比降3.5%的8月PPI创34个月新低。

    如果前者预示着本就高企的物价重回上行通道,那么后者则表明,中国实体经济的下滑已经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时刻。

    在国际大宗商品价格走势仍然充满变数的当前,尽管仅有小学文化的李云富并不懂得“废品收购这一末端行业连通着国内外市场经济发展指数,折射国内外经济景气度”这一经济常识,但凭借着6年的废品收购经验,他依稀觉得“糟糕的时刻已经到来”。

    持此观点的并非李云富一个。国内外多名专家称,8月经济数据显示,经济仍在筑底之中。而这也意味着,最反映实体经济的风向标——废品收购的“熊市”行情或将持续。

    “特别是在房地产及相关的金属材料、纸制品等行业的影响下,相应的废品回收价格还将继续走低。”分析人士指出,目前包括山东在内的国内造纸行业数据十分疲软,其中,国内造纸行业上市公司上半年业绩更是“蓝色”警报频频,据此,他们预测四季度,造纸厂的不景气依然拖累废纸回收。

    与此同时,随着铁矿石下跌通道打开,众多中国钢厂也难以发出笑声,“废钢2012复苏无望”,分析人士郭凯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市场也绝非全是坏消息。面对经济的下滑,决策层已加大政策力度,并于日前提出“20个城市,25条地铁线”的建设规划,以实现“保增长”的初衷。这对于阴云中的钢材等市场来说,是一利好。

    不过,这对即将回乡的李云富来说,似乎没有太大的影响,“我打算回家后养猪!”人潮汹涌中,攥着那张已经皱巴巴的“淄博——信阳”的火车票,他开始又一轮的“从业”规划。

    此时,他并不知道,在豆粕、玉米等价格上攻的推动下,目前,猪饲料价格超过粮食一倍,养猪户仍是卖一头赔一头